岁月无痕,且温柔到最不饶人。
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话,似乎是一个横贯岁月与时光之间的长河,总是一味的想要到达彼岸,恍惚过后却发现四周并无船和远帆。
兴许是最近沉吟了太多,就连看书都觉得颇为无奈,即便是自己向来都厌倦的曼德尔施塔姆。
我触碰书桌的手顿了顿,将诗集放回抽屉里。
说实话,我不太喜欢悲哀的笔触。但是冥冥中又像是一种魔力,这种魔力来自于曼德尔施塔姆,让自己不断在跟那个人慢慢靠近。
我忽然想起湛子凌来。
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没有跟他说过话了,沉默亦或是闪躲,没有谁知道这样的冷战是为什么。
我抚了抚还有些红肿的脸,说实在的,那个人的一巴掌并不轻。
我推开门,母亲毫无声息的撞了进来,一脸笑意的看着我,手上端着切的整齐的水果。
“儿子,吃点西瓜解渴。”
我笑着摇了摇头,绕过她出门。
“你去哪啊?不会又去找那个小崽子吧,我告诉你,不准去。”
我听到母亲将手上一大碗西瓜放在桌上的声响,嘴里带着些怒骂。
“臭小子,到底是你娘重要,还是那个小崽子重要!”
都重要,我心里暗暗回答。
回头看过她一眼,将鞋子默默换好,一声不吭地出了门去。
从家里走向北辅道用了半个小时,我走在那条相熟的巷弄里,斑驳的墙体宣誓着房屋年代的久远,似有开裂。只有那掩在墙角的花探出头来,粉饰着生命的色彩。
我伸过手准备敲门,然而木门并没有上锁,湛叔不在,我习惯性地喊了一声。
“湛子凌。”
无人答应。
一出门,并见了天台上那抹淡淡的身影,树影的光阴遮住他的面容,只身趴在天台上,侧对着我,双眸微闭着。
应该是睡着了,我有些无奈。
看着一地被风吹散的画稿,上面腾跃的优美线条让我突然想起曼德尔施塔姆一句诗来:
“我有何作为
面对这惟一的
属于我的躯体
请问我该向谁表示感激
在世界的监狱中
我不是孤身一人”
看着面前这个冷漠清秀的少年,我忽的叹了口气,细不可闻,然后蹲下了身去。
“要期中考了。”我靠着他旁边坐下,他微微地睁开眼,然后点头。
试图找到的话题就这样被风卷到很远的地方,再无声息。
我忽然说不出什么来,只是定定地看着他。
明明是一般大的年纪,青春最盛的时期,却浑然化作他眼底的阴影,像一尾堕落深海的蓝鲸,失去了生命的活力,将自己最后的价值奉献给其他的鱼类。
人类把这种现象称之为“鲸落。”
只是,他不是鲸,他是鱼。
一条想乘着风破着浪飞腾到天空的鱼。可是他忘了,鱼没有翅膀。所以,现实始终是都是残酷的。
“为什么不写作业。”我打破幻想,回归正道。
他突然笑起来,眉目间的落寞与那清澈的双眼让我眉心一疼。
如果终将这样于他自流放任,或许他始终会作茧自缚,我无法想象后果。
我忽然想起那天那个游离在铁轨的少年,突然一害怕,就被列车带去很远。
我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抱住他,但是念头一冲出,或许我自己都会成为杀手,一个泯灭他放任他的杀手。
我面目表情地看着他,冷冷开口:“你做,我看着,不会问我。”
然而一抬头,发现他目光柔和下来,伸出手默默地看着我的脸。
第一次在他眸光中,看到几分歉意和颇多不忍心。
我抽回神,及时打断了他。
因为子凌,在我眼里啊,你一直是个傲气的少年。我宁愿看到你倔强的一面,也不愿看到你卑微的一面。
尽管,我们在这个世界都是如此地,卑微:有人幻想成天空的星,然而他潜入海底,变成了石泥;有人一直是深海的鱼,可他心怀梦想,于是他努力幻化成了鲸。
所以子凌,你可知道,有时候,海与天的距离,其实并不远。